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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0九章

谭门八子

“擅自出兵是要冒极大风险的,剿匪成功则罢,万一有个闪失,吃力不讨好倒是小事,撤职查办甚至引来牢狱之灾,那便得不偿失了。”钱万通慢条斯理说道:“倒不如你我二人,各自将匪患情形夸大数倍禀告,以引起重上峰视,施南府与千总衙门商议时,定能增派力量参与剿匪。赵兄乃文武全才,兄弟必向上峰力荐,担当此次围剿之统帅重任。届时,千军万马踏平官店口,岂不是水到渠成?”

说到这里,钱万通左右看看,突然诡笑道:“至于功劳大小,全凭你我上报杀敌人数而定。如此一来,赵兄借着平定教匪的不世奇功,何愁不被朝中赏识?你那被杀的侄儿,也可在捷报中浓墨重彩添上一笔,落得个封妻荫子的结果,不是更能告慰亲人?”

钱万通心里盘算,官店口多是高山峻岭,易守难攻,自己只要守住建平关关口,教乱便不会波及建始,何必冒险去官店口剿什么匪?因此,即便是上峰有令,也甘愿由知县赵源生来领头,把总署出兵协助便是。

赵源生大失所望,但钱万通话已至此,即便心中不齿,也只好说几句客套话,便起身告辞。

钱万通极力挽留,说道:“赵兄难得来兄弟这里一趟,后厨已备下酒菜,无论怎样,也要吃过饭才能回去。”

赵源生心急如焚,哪里有心思吃饭喝酒,只推说衙门有要事处理急着回去。

回到县衙,急召师爷起草匪患呈文,说白莲教匪千余人马啸聚官店口,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云云,急请施南府定夺。公文写就,亲自校验几次无误,用过官印封上火漆,连夜差人快马急送施南府。

苦苦等待中熬过了一个月。

这一日,突然有施南府加急公文传来:“令知县赵源生就地征调团练乡勇,着建始、巴东野三关两处把总,亲率所属绿营兵勇,受赵源生节制,即刻组成剿匪大军,限期剿灭官店口白莲教匪……”

原来,施南府马大人接到呈文,立即与千总署王大人会商,议了两天,仍无良策。按照所报匪情,单凭建始县衙与把总署之力,决难平乱,而眼下烽烟四起,处处告急,施南府与千总衙门可用兵力,早就派往了他处,无法抽调出人马增援建始。

千总王大人说道:“既然派不出人马支援,则建始暂不宜出兵剿匪,依兄弟之见,命赵、钱二人严守建平关,不使教匪北窜即可,至于官店口之事,只好待日后腾出手来再说了。”

“不妥,不妥。”马知府连呼不妥,说道:“官店口教匪乃是从宣恩流窜而来,目前正可趁其立足未稳,将其击溃或逼回老巢聚而歼之。教匪若是扎稳脚跟,定会引诱刁民流民,大肆扩充队伍,将恩、建、宣、鹤数百里交界之地连成一片,只怕那时举全施南府之力也无法剿灭了。一旦养成此等大患,你我如何向上峰交待?”

“马大人言之有理,言之有理啊,可眼下兵从何来?这……这……”王千总也急得乱转,突然一拍脑门,说道:“兄弟猛然间想起一人,有万夫不当之勇,其防区又暂无教乱,若得此人相助,官店口匪患指日可平。”

马知府大喜道:“既有此等人选,何不早说?你我即刻下令,命他赶赴建始协助剿匪。”

“此人却不是你我能调的,且听我细说。”王千总摇头说道。

话说巴东县治下清太坪地界,有一处所在叫做落婆坪。

相传元末战乱四起,有一村落尽数被屠,村姑佘香香侥幸脱身,慌乱中跌进一个天坑,顿时晕了过去。不知过了多久,耳边响起潺潺流水声,悠悠醒来,发现身边有条阴河,缓缓流向洞穴深处,水中有个金色大盆,滴溜溜原地打转,却并不随波流走。

抬头仰望,心底不觉凉了半截。只见跌落下来的坑口透出天光,远远看去只有碗口大小,离地何止百丈。

佘香香深知决难爬回洞口,又见那金盆十分神奇,心道莫不是菩萨显灵?既如此,便坐上金盆听天由命吧。金盆漂了三天三夜,阴河消失金盆搁浅,前方透来一丝光亮。急忙起身过去查看,才知是个洞口,而那洞口正处在千仞绝壁中间。

上下不能进退无路,佘香香不禁悲从中来,放声痛哭。

突然,一头巨大苍鹰飞进峭壁洞口,低鸣着伏于身前,佘香香见那苍鹰甚是温驯,壮胆上前抚摸,不想苍鹰翅膀一扇,将佘香香拢在背上,腾空而起,缓缓落于崖下坪中。

佘香香脱离绝境,还没来得及高兴,又犯起愁来,四周高山阻隔,眼前满目荒凉,别说食物,连水都没有,怎能活得下去?

恰在此时,一只锦鸡远远飞来,在地上三下两下刨出个大坑,不多时坑里涌出清泉,积水成潭。就这工夫,苍鹰去而复返,不知何处噙来食物,包谷洋芋稻谷一大堆。

“既然上天垂怜,小女子必有生路。”佘香香大喜,从此安下心来,在那坪中栖身。

忽一日,佘香香夜里梦见那头苍鹰入怀,继而有孕,产下一子,因感怀坪中那个锦鸡刨出的“绿莹潭”滋养,便以谭为姓,是为这一支谭姓始祖谭公。

谭氏一门视鹰为神物,图腾崇拜,称这处栖身坪坝为落婆坪,锦鸡飞来之处便叫锦鸡口。

谭公有八个儿子,成年后分别落业在远近八处,故曰“所生八子,坐落八坪”。

落婆坪谭家之后人才辈出。乾隆末年也出了个厉害人物,叫做谭飞龙,天生神力如霸王转世,双手能举石狮子,一对八十二斤镔铁子午锤从未遇过敌手,锤锋过处非死即伤,因此得一绰号,叫做两脚虎。只因身处大山朝中无人,任他如何勇猛无敌,也只做了个野三关绿营把总。

王千总久闻谭飞龙之名,情急之下便想到了此人。

但野三关地属巴东县,巴东县又归宜昌府所辖,施南府与施南千总署自然无权调动野三关绿营。

“原来如此。”马知府得知此中详情,急说道:“你我何不联名上报,请调谭飞龙协助建始剿匪?巴东境内金镶坪教匪已灭,野三关目前并无战事,料想上峰不会驳回。”

商议已定,施南府与千总署立即联名具表,六百里加急公文,报请湖北巡抚惠龄与提督文图,就近调派野三关绿营把总谭飞龙,率旗下兵勇开赴建始,由知县赵源生节制,一同剿灭官店口教匪。

几番周折,便费了月余之久。至于两处把总均由赵源生统一指挥,是不是钱万通力荐所至,不得而知。

这期间,捕头晏升已将衙役捕快全部收拢,并召回各地税课司协理处办差人员。

县衙壮班、皂隶、马快三班衙役,定员五十多名,此为正身,乃是在册领取官饷吃皇粮的人,正身之外又有副役、白役,乃是编外人员,倒有正身几倍。副役、白役大多为市面上游手好闲之人,与衙门有些瓜葛,便跟随正身狐假虎威,混些吃喝捞些外快银钱。有些消息灵通的,知道此番集合后会去官店口剿匪,吓得早些开溜了,等到收拢集合后再想跑的,已经无法脱身。虽然逃了一些,晏升收拢正身、副役、白役,也还有一百五六十名。

城里城外富商、财主、地主大户,为求自保,大都向县衙申报,获准组织乡勇开办团练,少的十余人,多者数十人,全县算下来便有千余人。县衙派人在县城邺州及附近乡里,联络了一二十大户,下令即刻抓紧训练,并允许扩充人员,准备一同参与剿匪。不到十天,便凑足了五六百人,随时听令出发。

赵源生接到施南府公文,心中大喜,终于能够一展平生所学,报效朝廷造福乡邻,也能替侄儿赵传宗报仇雪恨。急忙换上官服,命师爷备轿,要去把总署商议剿匪事宜。

门外衙役高声禀报:“钱把总钱大人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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